经常与一些创业者和企业家朋友进行交流。多次谈到与哲学有关的话题，有时会遭到质疑：我们作为管理者和企业家是奔着钱去的，学哲学有啥用啊？学哲学到底能否助力管理者和企业家？这确实是一个问题。对此，似应给予这样的回答：“既不能，也能。”这个答案也挺哲学。
显而易见，如果想直接拿着哲学原理及有关知识去换钱，肯定不能；如果通过学习和实践，获得了较深的哲学素养，肯定有利于提高认知能力，有利于破解管理难题，进而促进企业的发展，也必然会创造更多的财富。
哲学的本来含义是爱智慧。一部哲学史，凝结着人类太多的智慧。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哲学，都体现着不同时代人类思维底层逻辑的卓越成果。因此，优秀哲学成果的学习和运用，必然会有效地促进人类的实践活动。2000多年前的哲人庄子说：井蛙不可语海，夏虫不可语冰。所批评的大抵是没有哲学认知的人。
当今的人们，正处于一个充满变化、不确定、复杂和模糊的“乌卡时代”。霸权主义猖獗、逆全球化、地区冲突、数智技术的突破等因素进一步加剧了世界的不可预测性。面对如此难以把握的外在环境，管理者应该注重理性思考，切实搞好企业的战略谋划，而绝不能“走一步，看一步”，“跟着感觉走”。为此，必须做到用理性来把握世界，用理论来指导实践。这就需要管理者必须具备恩格斯所说的理论思维能力。恩格斯在《自然辩证法》中指出："理论思维仅仅是一种天赋的能力。这种能力必须加以发展和锻炼，而为了进行这种锻炼，除了学习以往的哲学，直到现在还没有别的手段。"恩格斯说得再清楚不过了，学习哲学是增强理论思维能力的唯一手段。至少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这样。
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：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上的精华，因此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时代，那时哲学不仅从其内容来说，而且从其表现来说，都要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相接触并相互作用。到那时，“哲学正在世界化，而世界正在哲学化”③实际上，随着新时代的到来，当今世界的哲学化正在以多样的形式呈现出来。
毛泽东在哲学的研究和应用方面投入了很多的精力。《实践论》《矛盾论》等哲学著作，对于我党、我军的建设发挥了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。他认为，“不关心哲学，我们的工作是不能胜利的。”①毛泽东对艾思奇的《大众哲学》一书给予了高度评价。他认为它是一本“通俗的而又有价值的”②著作，并且将其推荐给延安的干部们学习。云南腾冲和顺乡是艾思奇的故居，其内悬挂着蒋介石、蒋经国的幕僚马壁写的一首诗：“一卷书雄百万兵，攻心为上胜攻城。蒋军一败如山倒，哲学尤输仰令名”。诗句中充满了对艾思奇哲学的赞美。马壁曾说过，蒋介石败退台湾以后，将艾思奇的《大众哲学》一书放在案头，经常翻阅。他还将此书推荐给蒋经国阅读。他曾有感而发，我不是败给中共的军队，是败给了艾思奇的《大众哲学》。可见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力量有多么巨大！
哲学不仅能够指导政治家的实践，同样能够帮助管理者和企业家开辟成功之路。“经营之圣”稻盛和夫在《活法》中说：对一个合格的经营者来说，最重要的是懂得珍视那些“引导人们采取正确生活态度的原理原则，即哲学”。“作为一个经营者，如果自己没有卓越的思考方法和人生观，职工绝不会凝聚起来。为了出色地经营，首先自己应该树立起高层次的思考方法、人生观和哲学。”这些话，道出了稻盛和夫取得辉煌成就的真谛。
当今国际商界的“神人”马斯克将其能够取得颠覆式创新成就的主因，归结为对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“第一性原理”的运用。正是因为他勇于探索那些“事物被认知的第一根本”，才能攻克一个个重大难题，重构出那些出人意料的正确答案。也许我们在实践中未必需要将每个问题都分解到“原子级”。但只要能够做到比常人更深入一两个层次，就能获得“第一性原理”思维带来的益处。
哲学之光同样照耀着中国商界。有人将从商者分为三个层次，即草商、儒商和哲商。其三者之间的差别似乎不小，而真正能够成为哲商的人肯定不会很多。尽管哲商并不是哲学家，但一定是具有自己经营哲学的企业家。在这方面，任正非堪称一流。随着华为的快速成长，任正非强烈意识到，华为要成为世界一流公司，不能仅有会做实务的人，还要有能够“仰望星空”的人。离开了这样的人，华为无法创造光辉的未来。他深刻地指出：“为什么我们总是落后？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仰望星空，没有全球视野。你看不见世界是什么样子，就把握不住世界的脉搏，容易被历史所抛弃。”
任正非的话是有典故的。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就是那个被称作“仰望星空”的人。有一天，他晚上走路时，只顾仰望天上的星星，不慎落入枯井，有幸被人救起。泰勒斯因此遭人讥笑：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，还想知道天上的事情。他却淡定地说：唯其如此，我才是泰勒斯。从此，“仰望星空”成了哲学家的代名词。任正非就是这种“仰望星空”的人。在长期的管理实践中，任正非进行了深入的探索，取得了丰富的成果。他通过对开放、妥协、灰度、熵减等基本概念的诠释和发挥，形成了自己的管理思想体系。从任正非的文章和讲话内容可以看出，较大的知识量和较强的哲学性一直是其主要特点。正是因为这样，才使其管理思想在当今商界大行其道。
任正非曾形象地说：“戈壁滩上不可能种出郁金香，说明戈壁滩上没有东北黑土地的哲学。清华王国维也曾针对洋务运动说过，开矿山、办工厂都不重要，中国必须普及哲学。只有全民族提高了素质，提高了对事物的逻辑之间的构想，头脑开放以后，才能构建创新。往高走一步，要改变僵化教条，那就是哲学。”任正非在一次员工培训座谈会上说：“作为基层员工学不学习哲学都不重要，只要踏踏实实努力工作，多产粮食，多拿奖金，也就安居乐业了。但是中高层以上的干部要学习一点哲学，因为哲学是人生的罗盘。” 谁敢说，自己的人生不需要“罗盘”？搞企业更是如此，没有“罗盘”的指引，很容易成为“迷途的羔羊”。
任正非在一次公司领导干部会议的讲话中说：“如果我们的队伍都只会英勇作战，思想错了，方向错了，我们越厉害华为未来的发展就越有问题。所以，我们希望你们中间能产生思想家，不光是技术专家，要产生思想家，构筑未来的世界。将来华为的轮值董事长要做思想家，手脚都要砍掉，只剩下一个脑袋。”在任正非看来，公司的管理层不能只埋头拉车，不抬头看路，而是应该成为具有较高哲学素养的思想家。只有这样，华为才可能进入国际先进企业的行列。
业内人士普遍认为，华为的快速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任正非的哲学思考。像华为这样的跨国公司领导层所思考与决策的事项，已经很少是那种很具体的技术性的东西，大都是极具思想性、战略性的重大课题，都需要决策层不断进行深入的具有前瞻性的运筹。如果企业领导者没有必要的哲学头脑，就不会有广阔的视野和超级思考力。只有善于运用“第一性原理”来思考和解决问题，才能拥有挣脱世俗的诸多羁绊的智慧，才能勇于变革，善于接受新事物，无所畏惧的在茫茫商海上破浪前行。但愿有志于成就大业者都能成为拥有哲学头脑的人。
注释：
①《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》第11册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，第148页。
②《毛泽东书信选集》，第80页。
③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》第1卷，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版，第220页。
（作者简介：张彦，管理学硕士研究生。曾任某军工企业主要领导、某央企领导。曾长期在高级领导机关任职。现为中国管理科学学会领导力专业委员会专家。曾出版《道与术：卓越管理者的战略思维》《探求制胜之道：如何成为卓有成效的管理者》《寻游天地间》《人生如诗》等著作，并在人民日报、解放军报、经济日报、企业家杂志等媒体上发表大量文章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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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闳采编 | 书怀